袁师傅带着徒弟在铺设沥青。施培琦 摄

　　据《青年报》报道，又到一年里最热的日子，对我们大多数上班族来说，避暑惟恐不及，上下班都理所当然地坐在空调间里。但是却有这么一些特殊的工作岗位，必须曝晒在烈日下，用汗水来实现自己所在岗位的社会价值。他们就是一群战斗在高温天里的战士，城市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付出才更加安定、有序。

　　39.1℃，上海昨天（7月21日）又热出了新高度。对于隧道股份路桥集团第一摊铺队的队长袁学强和他的徒弟张国荣来说，这点温度却是“小意思”。他们的沥青铺设工作经常要忍受的是70℃之高的炙烤。这份现在很多年轻人已经不愿意来从事的路面铺设工作，在他们看来却是一份充满成就感的事业。

　　工作

　　70℃工作环境每天要呆10小时 30℃还是39℃已感受不到差异

　　昨天下午2点，温度已经冲到了38℃、39℃的样子。在嘉定南翔附近的嘉闵高架北段施工现场，修好的高架路面在赤日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空旷，路面反射着刺眼的阳光，看久了让人眼花，远处更好像随时都能蒸腾起一片轻烟。袁学强和张国荣带着几个工人，正在这里赶工。他们从早上7点开工，已经做了六七个小时，这段路面铺设要求第二天就要完成，接下去他们还得继续做到晚上9点左右。

　　铺设沥青，一般都是工程的最后一个环节，铺完了就代表能通行，对于工人们来说，也就是最能感受到完工压力的一环，工期往往催得比较紧。而和其他工程不同的是，沥青铺设，温度越高，干得越快，工程间断的天数就越少，路面接缝就能越少，质量也就越好。所以高温天里的午后时段，虽然可以允许不开工，但他们有时候还是会坚持工作，希望能在一天时间里铺设更多的沥青。

　　“这边再压一下，轻一点。”皮肤黝黑的张国荣指挥着压路机慢慢前进，一旁，袁学强一双鹰眼不断检视着铺设过的路面，两人都汗如雨下。他们穿的都是特制的厚底工作鞋。刚铺好的沥青路面，温度有100℃，走在上面，鞋底会粘满沥青，一圈走下来鞋子会重几斤，干透的沥青敲也敲不掉。鞋底稍微薄一点，站久了脚都会烫伤。记者穿着跑鞋，在路面上站了几分钟，就已经觉得脚底烫得受不了了。

　　“这已经算好的了，你听说过汉堡包吗？”张国荣告诉记者，这段是在高架下面的路面，有高架遮挡住了半面阳光。等这里完工后马上就要铺设高架上面的路面，“到时候就是头顶烈日，脚踩火坑，我们就是十足的夹心汉堡包。”他笑道。

　　相对压路，最开始沥青倒料的时候更加难熬。沥青的温度一般180℃左右，倒料的时候就是哧啦啦一片声音，一股焦味，鸡蛋都能烤熟。摊铺机周边的温度70℃左右，每天起码10个小时，摊铺工人们都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还要忍受难闻的沥青气味。“所以35℃还是39℃，对我们来说区别也不大。”

　　团队

　　40多人团队中35岁以下仅3人 太辛苦了年轻人都不愿意来

　　和张国荣黝黑的肤色不同，站在他旁边的刘畅皮肤白皙，架着副眼镜。1994年出生的他今年刚从上海城市建设学校毕业，7月份才进入路桥集团下属的道路工程公司工作，这一周时间，在项目管理部工作的他是来现场一线“体验”的。一同来体验的还有刚从四川技术学校毕业的唐磊和王瀚，三个1994年的同龄人跟着张国荣、袁学强体验了一周路面铺设工作，最大的感受都是：“好辛苦啊。”

　　每年对于新招进来的年轻员工，道路工程公司都会安排这样的一线体验，暗中总抱着一丝希望，会有一两个年轻人愿意选择留在一线，能找到一两个愿意吃苦的好苗子，这样就可以定向培养。可是结果往往是令人失望的。

　　袁学强和张国荣所带的第一摊铺队，共有40多个人，其中35岁以下的只有3人，张国荣是其中之一。“这行太辛苦，工资又不高，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来干。”张国荣告诉记者。工作强度高，工资却仅仅只有两三千元，年轻人觉得“性价比太低”。2009年，28岁的张国荣成为袁学强的弟子，跟着师傅干起了摊铺工作。如今，59岁的袁学强面临着退休，张国荣也想再带一个弟子出来，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年轻接班人。“我带弟子，第一个要求，先出去太阳底下晒两天。”就是这两天，也会吓跑不少人。

　　隧道股份路桥集团上海道路工程公司党总支书记郝莉华告诉记者，每年，对口的上海城建学校都会有一批新鲜血液补充进来，但都不愿意去像铺设队这样的一线，只愿意待在项目管理部门。如今，上海的学校招人也越来越难，公司也不得不去外地招新人。但是进得快，走得也快。不少年轻人，做了几年觉得太辛苦，纷纷跳槽。“本来做工程项目就已经够辛苦，一线的铺设队又尤其辛苦，更加没人愿意去。”

　　郝莉华告诉记者，在道路公司的5支铺设队200多人中，像张国荣这样30多岁的已经算最年轻的了，四五十岁的老工人则成为中流砥柱。像袁学强这样的“老法师”更是块宝，所以本应该55岁退休的他，硬是被公司留到现在。据介绍，路桥集团现在也在想办法，比如建立更通畅的技师培养通道，考虑让技术工种与工程师序列相互对照，有对等收入等等，希望能吸引更多年轻人从事这一行，愿意扎根在这一行。

　　情怀

　　重大工程都有他们 虽然苦却有成就感

　　59岁的袁学强是1985年进入路桥摊铺行业的。1985年10月，上海修建了全国第一条高速公路沪嘉高速，当时从德国引进了摊铺设备，成立了华东地区第一家摊铺队。袁学强因此也常常戏称自己是“上海第一摊”。张国荣拜师7年，他说自己这辈子最光荣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当过兵，二就是跟了师父。“我师父说你以后能接我班吗？ 我说我第一个就要比你干得好，我一定要把师父你比下去。他说你老是比我干吗？ 我说谁叫你最强呢？ 第一摊第一摊，你是第一摊，我就一定要把你比下去。”

　　“人家说做一行怨一行，我们是做一行爱一行，我们队里有句话，要把每一项工程都当作一个工艺品来打造。”张国荣说。虽然是“铺路工”，但摊铺的技术含量并不低。沥青摊铺的平整度是要精确到以毫米来计算的。在高速路上，因为车速快，如果有3毫米的差异就会明显感到车子颠簸。摊铺时会受到路面建设、天气等各种影响，摊铺机前进时每分钟不能超过3-4米，要保持匀速才能保证平整度。“一定要胆大心细，压路机压好后，一个小石子也不能多。一不注意塞进去个小石子，路面不平，就会颠。”

　　除了机器铺设，在一些有匝道、有山脚，或者比较狭窄的地方，摊铺机不可能到的地方，还需要人工铺，转弯抹角的地方，一些三角地带，也需要人工铺设。这个时候更是要讲究手艺、经验。“我们以前都叫作‘上等师傅’。”袁学强说。

　　这一行是很苦，170-180℃的沥青上面，一站八九个小时很正常，工作鞋一礼拜就能换两双；无论天冷天热，都是露天工作，累了只能在路边、桥边上蹲着。但张国荣和他的师父都觉得，这一行也很有成就感。

　　扳着手指头，黄浦江上所有的大桥，上海的内环、中环、外环，延安路高架、长江隧桥……上海的所有重大工程，他们都是参与者，这些路面都是经过他们的手，一公里一公里铺就而成的。每次完成一项重大工程，都能感受到这种成就感。

　　做了这么多年的摊铺工，袁学强总结的经验是，认真。“一定要认真，认真了这个事情就迎刃而解了，1毫米就能达到了。”他说，他常常会有职业病，出去旅游不看风景，只看路，看人家路面铺得好不好。“等我老了，70多岁的时候，站在上海很多地方，都能跟人家说，这个路是我造的，那可能是这辈子最有成就感的时候了。”